(承接2.)
Summary:伏黑惠在解除婚约后的返途中,遇见了一个向他讨要花豆的年轻男人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火摇摇晃晃的,伏黑惠的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。他正是要充足睡眠的年纪,本来就因为赶路感到有些疲倦,但心里的警惕让他强撑着不表现出来,此时却有些撑不下去了。他眨巴眨巴眼睛,又偷偷地抻了抻手臂。
“惠是困了吗?”悟问。
伏黑惠想摇头,没成想头才抬起来,就打了个哈欠。
“诶,就是困了嘛。”悟说。
伏黑惠不想睡着。他有着小兽本能般的直觉,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安然入睡。可他又实在是困倦。他想着要不启程赶路吧,一扭头看向外面,早已一片漆黑。他没有照明的工具,雨势也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,这样的夜路较之在此躲雨休憩,不知哪样更让人心生恐惧。
他只好自暴自弃地想,反正他也无甚可骗可抢,且悟这人就从外貌而看,除了轻佻一些,也不像是什么坏人。
只有那一点微弱的感觉搅动着他,让他不能放下心来。
也许说说话能消解困意,他想着,想了一会儿才主动开口:“这里布置得很好。”
他不太会聊天。从小到大他身边都没什么能和他好好聊天,津美纪算一个,小时候照顾过他们的老妈妈算一个,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人了。而此时悟琉璃般清透的蓝眼睛对着他,他更不知道如何说,又说些什么。
悟浅浅地笑了一下。他的手指摩挲着花豆,长长眼睫下的眼珠,情绪流淌似湖。“惠也觉得吗?”他说,“我很喜欢这里,所以常来。许多东西都是我亲自置办的。”
他指指旁边的椅子和矮柜,语气变得轻快起来:“惠看这边,这把椅子,就是这把椅子和这个柜子,你看。”
伏黑惠看过去,木质的几把家具,昏暗的室内看不清楚,但也可以看出来上有精致的纹路。他不明所以地看了几眼,不知道悟想要让他看些什么。
悟向那边抬抬下巴:“那把椅子,有四百年了哦。那个柜子也是。”
他说得轻飘飘,言语里却有几份炫耀似的。伏黑惠有些惊讶,四百年,历经好几代辗转洗礼,家具看起来却还保存得如此完好光鲜,想必历任主人都是十分喜爱呵护的。“保存得真好,”他禁不住说,“看来是一直有都遇见很好的人呢。”
“的确,”悟点头道,表情显得很赞同,“我是很好的人。”
悟把玩花豆,问:“惠是为什么觉得,它们遇见的都是很好的人呢?”
嗯?伏黑惠愣了一下。“这……”他想了想,“我只想着,很好的人才会连家具都喜爱且爱惜,才会让它们四百年也同新的一般。”
他嗫嚅:“我……说得不对?”
悟摇摇头。“惠有没有想过,人们为什么保存它?”他笑着问,“除了喜欢?”
伏黑惠慢慢皱起眉。他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悟继续说:“猎户打熊之后,剥下皮毛好好保存是喜欢吗?牙人对手下的孩子好,给他们吃饱穿暖是喜欢吗?寻常猎户称不上好坏,牙人呢,都是很好的人吗?”
伏黑惠双手抱膝,摇头。
“这世上对你好的人不一定是好人,也不一定是喜欢,”悟说,“譬如为了利益,譬如为了生计。”
“可也有是真心喜欢而去呵护,不计较得失的人。”伏黑惠反驳。
悟深深看了他一眼。那双蓝眼睛湛蓝透净又深沉如海,伏黑惠心下一跳,不输气势地同他对视过去。
“是,惠说得对,”悟说道,“这样的好人,当然也有。”
伏黑惠看他转过头,嘴角似有弧度,似笑非笑,那表情难以形容。
“……”
伏黑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,悟的表情不知是因为火光映照还是什么原因,明明被映得暖融融,看着却让人觉得怪异。他不由得双手交握,手指绞紧。
悟却哈哈笑出来。
“惠,”他说,“惠是这样的人吗?”
伏黑惠还是摇头。“我不是……”他说,“我并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他的手指绞得更紧了。他回答得太想当然了,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完全随心而行,包括他自己。
“诶——”悟突然凑过来,握住伏黑惠的手,把他的手指掰开。伏黑惠被吓了一跳,身体往后仰了一下,而悟拉住了他,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:“本来也就是这样,惠,这个世上的人的善恶好坏,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定义的。”
“我们往往只看见一面一言,”他说,“而事实之复杂,谁又知道?”
“可是,那被人看见的,才是会被人记住的吧?”伏黑惠问。
“确实如此。”悟说,放开了他的手,与他并肩而坐。
“惠想听一个故事吗?”悟问道。
伏黑惠点点头。“请讲,”他说,“我会好好听的。”
“很久以前,有一高门贵族的家主,外出时候遇见一只口吐人言的白狐,”悟说,“白狐自称稻荷神使,此番而来是知家主族中将有一难,又因此家虔诚供奉稻荷神,特来相救。家主喜不自胜,见那白狐化身成一青年男子,随他返回家中。”
听起来像是寻常的神鬼怪谈,惠在心里想,默不作声地继续听。
“白狐言,此番劫难牵扯极深,或与本家宿敌相关,将动摇王朝根基。家主大惊,问询如何破解,白狐笑道天下大势,气韵相贯,若是宿敌衰落,便有破解之机。家主遂几番设计,叫昏聩的天皇对宿敌家起疑心。家主还联合另一贵族,同宿敌一族角力。由于宿敌本也身处高位,四方树敌,加之两家之力紧咬不放,又有神使相助,败落不可避免。”
“然而那宿敌家到底是积蕴已久,垂死反扑也不容小觑。只是两家早已觉得胜券在握,便不当回事。白狐想作劝说,却被家主驱赶。人心趋利,用尽则废。”
“战争,就这样爆发了。”
“那么后来呢?”伏黑惠问。
“后来啊,”悟勾起唇角,“后来……”
悟的白发落了一缕在额前,流光闪闪,上好的丝缎也描摹不出那样的光泽。伏黑惠想伸手去触碰,待真的伸出手指,又突然发现此举冒犯。可悟伸手握住他的手,他一惊,指尖勾住一缕头发。冰凉柔滑的触感,悟缓缓抬眼一笑。
tbc.
ps:会在活动结束前写完的!!!想要评论捏~